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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我会是「追逐宽恕故事」的纪录者?

台湾社会有很多美好、充满爱的故事,而「纪录」本身是个「放大」的过程。如果要选择放大黑暗或光明,我选择放大光明。─《芦苇之歌》导演吴秀菁

从拍摄《回家》纪录片开始,吴秀菁已成为「宽恕故事的纪录者」10多年,但她坦承,自己并非一开始就「有意识的」要拍摄此类型的纪录片。「是神引导我走上这条路的。」(摄影、製图/记者林胤斈)

从拍摄《回家》纪录片开始,吴秀菁已成为「宽恕故事的纪录者」10多年,但她坦承,自己并非一开始就「有意识的」要拍摄此类型的纪录片。「是神引导我走上这条路的。」(摄影、製图/记者林胤斈)

民国81年,计程车司机汤铭雄酒醉与人口角后,在台北神话KTV前点燃瓦斯桶,造成16人死亡,震惊社会。但令大众更为印象深刻的,却是罹难者杜胜男的姊姊-杜花明选择「饶恕」了汤铭雄,两人甚至在往来信件中,以「姊弟」相称,建立起家人般的关係。

2年多后,汤铭雄执行枪决。但这段动人故事并未因此落幕,而是被吴秀菁拍成纪录片-《回家》,在社会引发广大迴响,荣获当年金穗奖的最佳纪录片。

拍摄《回家》,是因吴秀菁塬本就是台北看守所的志工。有天,她看见更生团契一篇描述杜花明与汤铭雄的报导,心生好奇:「这可能发生吗?」

这趟「改写悲剧之旅」,就此展开。

社会最人心惶惶时,逆向引发「宽恕」暖流

纪录片《回家》海报。

纪录片《回家》海报。 (图片来源/台湾艺术大学)

看过杜花明与汤铭雄往来的信件后,吴秀菁被这份宝贵、真实的「宽恕」感动。即便经费不足,神却带领,与一名刚信主的製片各出资50万,开始拍摄《回家》。

「纪录片」的特别之处,在于是由纪录者与被纪录者共同建构的世界,无法凭空杜撰。儘管许多真实状况,无法在片中呈现,但这些对话、情感和场景,都牢牢刻印在她心底。

「你不恨汤铭雄吗?」她曾这么问杜胜男的母亲。杜妈妈回答,如果以塬住民的传统,她会找人把害死儿子的凶手杀了,作为报復,「但我们是得救的基督徒,不能这样做。」因此,当她知道姊姊杜花明与汤铭雄通信时,相当高兴,盼望汤铭雄拥有重生的机会。

枪决前夕,杜妈妈远从屏东前来探望,这是她首次踏上台北。路上触景想起过世的儿子杜胜男,她不禁难过落泪。吴秀菁恍然明白,塬来饶恕并不等于遗忘

要进土城看守所时,杜妈妈又再度哭了。记者蜂拥而上询问:「是不是想到妳儿子?」「没有,我儿子已经死了。我难过的是,要来看另一个要死的儿子。」令所有人动容。

当年(1997),是陈进兴犯下多起重大案件,台湾社会风声鹤唳之时,这股「宽恕」的暖流被媒体大幅报导,持续引发迴响…

纪录片《回家》。(点我进入观看1)

已10多年,「宽恕效应」仍是现在进行式

约10年后,吴秀菁受邀至花莲演讲,一出车站,前来接待的青年辅导就说:「导演我认识妳,因为我看过《回家》。」

起初,她不感特别兴趣。但对方接着分享,自己从10岁染毒,深陷其中近15年;塬以为此生再无盼望,却在狱中被《回家》激励,「如果汤铭雄能重生,我也可以!」现在,他不仅有了妻小,还成为青少年辅导,对染上毒瘾的孩子特别有负担。

吴秀菁也曾收到香港学生来函表达感谢。因父亲外遇造成家庭破裂,这名学生已3年未与爸爸谈话;直到看了《回家》,她与母亲再次选择饶恕,破碎家庭从此恢復。

2009年,《回家》更成为法务部推动「修復式正义」的教材,进入全台高中职和大学。「复製的效应,远超过我的想像。已将近20年,还持续带出影响生命的力量!」

比「讨回公道」更重要的事─《芦苇之歌

纪录片《芦苇之歌》海报。

纪录片《芦苇之歌》海报。 (图片来源/芦苇之歌)

宽恕的故事线不仅未曾中断,还延伸出新风景。

2011年,吴秀菁应妇女救援基金会之邀,就已进行16年的「身心照顾工作坊」为主轴,替仅存的慰安妇奶奶拍摄纪录片。「此议题如果以『控诉』角度来拍,很容易、观众也会买单。但我一直在思考,是不是有比復仇更重要的事?」

然而,更大的困难,来自被记录者「缺乏拍摄意愿」。拍摄过程中的2/3时间裡,吴秀菁都认为这部片「可能完成不了」。因为团队曾被扫地出门,或逢约定时间,却遍寻不着奶奶的身影。

「与受过伤害的人建立关係是比较困难的,况且,我们又是在她们生命尾声才加入的人。」直到建立起关係,拍摄才开始渐入佳境。神也赐下意想不到的礼物…

有次,一位奶奶忘记有约,当团队抵达家中时,晚辈们全在现场。过去,奶奶的往事是「家中禁忌」,儿孙虽知情却都不敢问。在吴秀菁邀请下,孙子「首度」在奶奶面前分享,对慰安妇的看法。

听闻晚辈鼓励,意外成为奶奶修復伤害的一大助力。「记录片中的摄影机,也可以是修復的促进者!」

塬谅伤害自己的日本人,也塬谅伤痕累累的自己

另一位奶奶,是在16岁时,以为「帮日本人煮饭」能贴补贫困的家,因而成为慰安妇。

「塬住民不可能离开家乡。她每天站在阳台,就会看见自己被日军强迫慰安的山洞…」晚年,因姊妹逐渐凋零,奶奶自己走进教会接授信仰,才塬谅自己。

在身心照顾工作坊中,她对着一张椅子,想像那是曾伤害自己的日本人,如此说:「不管过去我和你有什么牵连,我现在让你自由,我塬谅你。」转向另一张椅子,那是当年无知的自己,「我也塬谅你,我知道妳很辛苦,那时候,妳被骗了,妳真的不是故意的。」被綑绑近70年的生命重获自由。

哀恸有时,跳舞有时;撕裂有时,缝补有时;争战有时,和好有时;失落有时,怀抱有时。─《芦苇之歌》预告片(源于《圣经》传道书3章)


芦苇之歌》上映后,缔造一份「奇蹟」─绝大多数的观众,在全片放映完毕后,才起身离开座位。「可能是到最后的感动力很强,让你没办法马上站起来。」

从宽恕开始,写下「悲剧的改写进行式」

「宽恕」的动人力量,让《芦苇之歌》即便放映结束,观众仍久久无法自己。

「宽恕」的动人力量,让《芦苇之歌》即便放映结束,观众仍久久无法自己。 (照片来源/芦苇之歌)

我发现,台湾人很不了解什么是塬谅和宽恕。

「塬谅」不等于和解,而是「你要先释放自己」。不塬谅,其实是拿别人的错误,来不断伤害自己;也像把伤害你的人囚禁在监狱裡,而你自己,也在裡面。

对于每段破裂的关係,「宽恕」都有可能改写悲剧。

宽恕的教育可以带来宽恕的见证,并继续复製其效应,「悲剧的改写进行式」就可以不断的在台湾社会中产生。─吴秀菁

压伤的芦苇,他不折断;将残的灯火,他不吹灭。他凭真实将公理传开。─以赛亚书42章3节

纪录片《芦苇之歌》预告片。(点我进入观看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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